我家门前有个院子,院子不大,小楼门前铺了水泥地板,旁边再盖了个小房子,所剩下的地就不多了。东面是两棵黄皮,南面一棵人参果,桃树和木瓜长在院子南面的角落里。院子里挤了这几棵树,就再没有一点空余的地方了。
这院子里年龄最大的要数桃树了。我刚看到它的时候,桃树还很小,枝叶不算多,显得有些秀气——桃树本来就是给人一种女子般优雅的形象。
当初种桃树,不是为了吃桃子,更不是为了赏桃花,乡下人是没有这般闲情雅致的。我们只是认为桃树能避邪,所以就种下了这株桃树。
虽然桃树在乡下人们都是用来避邪,但桃花也还是照样要开的。在冬天的时候,桃树就落光了叶子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,旁边的果树却是四季繁茂,相比之下,桃树就像棵死树。其实桃树是在用心地活着,它在数着花开的日子。冬天还没过去,桃树就感知到了春天的讯息。桃枝上,不知不觉鼓起了一些小疙瘩,长出了“青春痘”。直到有一天,这痘苞肿胀得好像都要裂开来了,呶着的嘴略带点粉红,这时,它的身上还是没有几张叶子。这些苞仿佛蓄积了一冬的力量,就等着挣脱束缚,也许春天还没有下命令。不知不觉,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桃花开”的景象就出现在眼前,焕发无限生机。桃花,让桃树重新“活”了过来。
春寒料峭,独自花开,桃树显得有些孤单。它把大半个身子探到墙外,花枝招展去了。但院外是猪圈,圈里的猪们对桃花不甚感兴趣,它们吃饱了就睡,尽管有时候风把桃花送到它们的头上。
桃花开得有点忘我,在这个狭小的院落里,没有人刻意欣赏它的美,它还是这样热情,满树地开。这让我想起了青秀山上的桃林,那里才是桃花的王国,桃花受万人竞相追捧,在那里,桃花就是公主。可眼前的桃花,看起来有一种凄美。风一阵阵吹,花落在破旧的瓦房上,落在野芋头硕大的叶子上,更多的是落在墙下的臭水沟里。喂猪的刘嫂从花下走过,脚踩花香却也全然不知。
桃花开的时候,春天就真的就来了。而别的果树在春的召唤下竞相开花的时候,桃树已经结果。这时,桃树的叶子愈发茂盛了,绿油油的,因为都是刚抽的嫩叶,在春天里显得特别新鲜。这时候不留意是看不到果实的,只有当桃子长有手指大小的时候,才会留意到它。青绿色的果子有着和叶子一样的颜色,浑身毛茸茸的,我们本地叫毛桃。农历三月,毛桃成熟后,就能轻易在树上看见它了,红色,个子跟核桃般大小,高高挂着,确实有点招摇过市的感觉。
这种桃子容易招桃心虫,大家都不喜欢吃,桃子也就自由地在枝头上熟,然后随意地落。如果桃花的飘落显得凄美,那么满地的桃子就让人有种悲壮的感觉了。倒是旁边的木瓜成熟了,主人就及时摘了回去。
桃树在南边院子的角落里,寂寞如后宫的嫔妃,除了偶尔摘两张桃叶避邪,平时没有人刻意去赏花摘桃子。一年年地,桃花开,桃花谢,直到桃子也落完。桃树长了有快十年了吧,桃树很粗壮了,它的根把旁边的水泥地板拱破。台风来了,它的枝干又把小房子的瓦掀个精光,这给它招来了灭顶之灾。它最终倒在锯子的利齿下。